斐多篇

记忆vs笔记

Plato. Plato: Complete Works. Hackett Publishing, 1997. Phaedrus.


我在七年级(freshman year of junior high school)的第一天入学时,就曾与一个戴眼镜的孩子以非常幼稚的方式去争论一个愚蠢的问题。这个争论的主要形式如下:

- 你是笨蛋

- 反弹!

- 反弹无效!

- 反弹有效,句号!

- 我的IQ是你的两倍,逗号!

- 我的IQ是你的绝对值!

当然我们可以不停地去延续这个修辞学的问题。然而,当我第一次听到“绝对值”这个概念的时候,我意识到我无法继续这场争论了。原因便是我当时还不知道什么是“绝对值”,也就是说我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词汇的signified。我的整个语言系统宕机了那么几秒钟。也许现在回过头看我们可以用类似“平方”之类的概念去堆叠那场争论,但这反倒意味着修辞学出现了某种裂痕。

这段文章是关于苏格拉底和Phaedrus之间的对话的,但是为便于沟通,我会将苏格拉底的观点称为柏拉图的观点。

柏拉图认为讨论“爱”这个概念就应当确保参与讨论者双方都对其有着平等的理解。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没有两个人有着完全一样的经历。柏拉图在对话中讨论的爱有着三种不同的形式:因利益催生的爱、由性欲驱动的爱,和纯粹而神圣的爱。但它们都不能整全地表达“爱”这个概念。

那倘若让我和我的七年级眼镜同学去争论其他的问题,就如同柏拉图在文章中描述的形式一样,其本质都是相同的。我们可以开启一个关于最大的数字的争论,就如同梵语佛学家在过去千年里做的那样子。

Gangā-Nadī-Vālukā = 10^52 Asaṃkhyeya = 10^140 Nayutaḥ = 10^37 Nirabhilapya nirabhilapya Parivarta = 10^(7×2^122 )

这些数字到底有多大其实是不重要的,而重要的是这些数字诞生的原因都是为了阐述佛所经历的时间之久。而作者总是觉得已有的数字称号不够大,所以他们便要发明一个更大的数字。而仅仅使用这些数字是不够的,更是需要重复地强调。在一个句子中,大数字称号总是堆叠放置,以达到相乘的效果。“A nirabhilapya parivarta times a nirabhilapya parivarta is an ineffably ineffable [nirabhilapya nirabhilapya]. A nirabhilapya nirabhilapya times a nirabhilapya nirabhilapya is a nirabhilapya nirabhilapya parivarta” (Mahāvaipulya Sūtra of Buddha Adornment, Fascicle 45, Chpt. 30). 更不要说这篇文章全篇都是不停地通过平方堆叠来创造大数的。

我当然很好奇柏拉图在这里想要讨论修辞学的问题,并且他也提到了修辞学的极限:显然通读一本字典并不意味着一个人学会了一切。把整个医学著作都背下来并不意味着能够行医。 “It is their ignorance that makes them think they have discovered what rhetoric is when they have mastered only what it is necessary to learn as preliminaries” (546). 除此之外,柏拉图在551页也通过一个埃及神的故事讲解了写作和记忆力的关系。因为柏拉图认为,书籍上写下的东西并不是人脑中的智慧。我倒也愿意再提供一个荒谬的笑料供你们快乐一会:

“鱼越大,鱼刺越多;鱼刺越多,鱼肉越少;鱼肉越少,鱼越小。”

“剩余价值率越大,剩余价值越多。剩余价值越多,必要劳动越少。必要劳动越少,可变资本越小。可变资本越小,资本有机构成越高。资本有机构成越高,利润率越小。所以剩余价值率越大,利润率越小。”

这当然是逻辑谬误,但这不重要。毕竟所有的逻辑都是依赖于语言的形而上学结构的。例如我们可以看看是否可以这样子写:

“知识越多,识字越多。识字越多,读书越多。读书越多,做笔记越多。做笔记越多,记忆越少。记忆越少,知识越少。所以知识越多,知识越少。”

那么自然而然地,研究“这个词语的定义是什么”这类行为显然不能够让学生成为哲学家。我倒是乐意怀疑这一点。果真如此吗?有些时候,我确实觉得也许一个解释所有哲学词汇的字典是必要的,有些时候我又觉得绝对不允许一个字典出现。我并没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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