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世界裂痕上的玻璃桥上

Shannon Li

Avital Ronell

GERM-UA 244

Nov. 23rd, 2023

站在世界裂痕上的玻璃桥上

对于psychopharmaceutical来说,实证主义心理学上将它们分门别类:anxiolytics,empathogen,stimulants,depressants,hallucinogens。而这些药物,总是通过化学和电子方式去干预大脑自然的运作方式。药物的使用者通常期待特定的药物会带来特定的效果,以改变他们目前所经历的精神困境。本文将结合精神药物以及后现代主义写作,探讨Walter Benjamin口中所提到的那个光怪陆离的幻觉世界究竟是否是mother Nature的馈赠。

在Hashish in Marseilles中,Benjamin描述了他吸食大麻之后的见闻。一切的现实都蒙上了一层幻想的薄纱。而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他吸食大麻的动机:pleasure。 “My walking stick begins to give me a special pleasure” (118). 虽然他犹豫了许久,但当他真正去尝试时,他获得了极佳的反馈。诚然,他确实是获得了不错的结果。因为他想要获得快乐,所以大麻带给了他快乐。但是,这里有一个极为危险的通道:使用hallucinogens得到的pleasure总是以fantasy的形式出现。而fantasy的在场必须由unconsciousness支持。Unconsciousness没有任何可能用语言之外的东西去创建fantasy。Fantasy必须是意识可分解的。

在Jacques Lacan的Seminar 14: The Logic of Fantasy中,反对了笛卡尔的congito,而提出了一种模型用以描绘四种不同的情况。具体在他该主题研讨班的第五个部分。

Am, Think

  1. I am, I think
  2. I am not, I think
  3. I am, I don’t think
  4. I am not, I don’t think

对于幻想来说,并不是主体在think,而是主体不在think。Unconscious subject是像语言一样被结构起来的,主体发现了向the big Other发出的请求是无法被满足的,因而进一步发现了Object petit a。这是因为Object a作为一种缺席,却总是处在欲望的最中心。主体欲望着Object a,但是总是无法触及。愿望可以被满足,而欲望总是会继续产生。Object a总是会以其他形式表现。而正是如此,主体通过Object a的不可获得性来一再确认并感受到曾经发生在the Imaginary register中的原初的阉割。主体进入语言,便会被阉割,便必须接受Object a的缺失。而恰恰,处于the Symbolic register的Object a是主体的构成性例外。我们可以通过欲望的辩证法来在此处进行证明,Object a并非是不存在,而是以缺席的形式存在。对于Object a的追求恰恰是由于Object a被希望存在。如若没有匮乏,则主体不会欲望某物。

思考者不是主体,反而是无意识。存在者不是主体,反而是the big Other.无意识的地基是不思考的意识,是人尚未被符号化的直接认同的知觉。那么上述的四种对于存在于思考的关系实际上是Lacan意义上的无意识主体与Object a之间的四种关系。而在“je ne pense pas”与“je ne suis pas”之间,有一个交集,那里是处于the Imaginary register中的缺失的phallus。为了方便表示,我们可以将它称作-φ。有一个东西被送走了 它已经明白了自己有所缺失,但是它并不明白自己缺失了什么,所以是-φ。这正是海德格尔意义上的Dasein。未思考的意识,最表层的意识。人直接认同的知觉。 “from the beneficial dialectic to which there was offered in advance total order, absolute knowledge, and which is called the Dasein” (Seminar 22). 这种混沌的,接近母子共同体的无我的状态,正是前语言的,在mirror stage之前的状态。而这个状态,则是hallucinogens不断想要到达的地方。而这里,恰恰就是Benjamin所描绘的那个自然母亲不断将人们抛去的地方: “she now throws us, without hoping or expecting anything, in ample handfuls toward existence” (126).

回到Benjamin的幻觉之旅上,我们便可发现幻觉是neurosis主体的结构。通过幻想,主体幻想将自己的-φ送给了the big Other。通过一个幻想框架让Object a幻想性地不再丧失。这也是大麻和所有的hallucinogens作为一个master signifier的作用。进而主体可以通过他幻想出来的phallus进入能指链,以产生一些具象化的欲望客体。但是具象化的欲望客体是必然失败的,因为Object a原本就是失去了的。在Benjamin的原文之中,他提到了吸食大麻后的第二天早晨:“What one writes down the following day is more than an enumeration of impressions” (Benjamin 122). 在这里,Benjamin描述了一个前语言的梦,一个无法被解读的梦。而恰恰这便是被压抑的欲望。无意识的目的只有一个,即满足被压抑的欲望。而因此Benjamin的描述正好道出了一个纯粹的欲望:逃离。逃离the Symbolic order, 逃出被signifier束缚的现实世界,而前往一个被幻觉充斥了的美好fairyland。正如Benjamin在结尾写出的那样:“… hashish persuades Nature to permit us-for less egoistic purposes-that squandering of our own existence that we know in love” (126). 正如前文所提到的,幻觉的目的就是到达一个混沌的前语言世界。

在2023年十月13日,一个题为The Amazing Digital Circus的一集25分钟长的动画试播集被推送到了YouTube上。其剧情讲述了主角穿越进入了电脑中的电子马戏团而无法回到现实世界的故事。在故事的最后,主角Pomni在历经了一次令人绝望的失败的逃脱尝试之后,最终在一个无法用纸面语言描述的表情中接受了现实(2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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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g. 1. Glitch Productions, The Amazing Digital Circus Pomni at Dinner, 2023.

这是一个极其典型的后现代主义作品。它以荒诞的喜剧去描述一个直面the Real的匮乏的人的经历。而这种基于某种欲望而创造的艺术作品还有很多:Backroom, SCP, Liminal Space, Cores including Weirdcore, Dreamcore and Traumacore. 除开The Amazing Digital Circus外,刚才那些所有的艺术作品都具有一个无法替代的特性:它们是由普罗大众对同一个叙事核心进行共同创作的结果。上述的作品必然只能够在21世纪之后被创作,因为它们依赖于高度发达的电子网络通讯。而恰恰正是这个现象,表现出了某种后现代的幻想:一个只存在于网络空间的公有梦境。

如果说Benjamin吸食大麻是为了回归到美好的fairyland,那么上述那些文化作品的诞生本身就是尝试创造一个电子fairyland的举措。而幻想,正因如此,是完全无意识的尝试。这些幻想,包括Digital Circus,都是关于某种空间的。而这些空间,往往以一种抽象且碎裂化的叙事混乱地剪辑在一个配有安详音乐的视频之中。在Walter Benjamin的另一本书籍One-Way Street中,他描述了一种废墟 “Seville, Alcazar.—An architecture that follows fantasy’s first impulse. It is undetected by practical considerations. These rooms provide only for dreams and festivities—their consummation. Here dance and silence become the leitmotifs, since all human movement is absorbed by the soundless tumult of the ornament” (Travel Souvenirs). 这种废墟,正是如此完美地诠释了那些空间的存在方式。将主体与客体对调,而旅客不得不被那些废墟吸收。上述提到的网络文化作品,大部分都可以用废墟来称呼。废墟,是一种碎裂的,曾经有人的存在的建筑。废墟总是与人相关,而又无法整全地映射曾经它们正当完整时地繁荣。

当人们通过构筑这种公有的梦境来进行公开的,聚众的幻想之时,人们竟然在欣赏破碎。然而并不是人们在欣赏破碎,而是在欣赏繁荣。透过废墟,人们看到繁荣。人们幻想那废墟在完好之时的奢侈与享受。这正是后现代网络中的nostalgia。如果我们回看Benjamin的大麻,便可以看出一点端倪。 “Versailles, for one who has taken hashish, is not too large, or eternity too long……I feel this humor infinitely when I am told at the Restaurant Basso that the kitchen has just been closed, while I have just sat down to feast into eternity” (119). 倘若那失去了时间感受的迷幻图景,那曲折了时空概念的幻觉,能够让我永远停留在这最为美丽的fairyland之上,则我便能够永恒地逃离the Real。是the Real过于暴力,使得人不得不逃向幻觉。而这也是Digital Circus最为后现代的一点:并不是人们想要逃离虚拟回到现实,而是人们想要逃离现实来到虚拟。通过完全相反的叙事,Digital Circus成功地让Benjamin描述的humor重新在世界中构筑。

现在,让我们将那些公共的网络幻境与Benjamin所描述的幻觉向结合,我们便能够得到一个后现代主义困境:无处可逃。正如Digital Circus的主题一样,主角Pomni不断地尝试逃跑,而她在可见的将来没有任何逃离这里的可能。哪怕是对于吸食大麻的人来说,最终,人们仍然要回到那可悲的现实中去吃摆在盘子里的饭。这,恰恰就是前文提到过的-φ,一个缺席的imaginary的phallus。主体被语言与symbolic order阉割之后,丧失了一切能够真正对一切匮乏产生任何物质性改变的能力,而只能够在地下室暗无天日的电脑前对着光怪陆离的性消费品自慰。

引用

“THE AMAZING DIGITAL CIRCUS: PILOT.” Youtube, uploaded by Glitch, 13 Oct. 2023, youtu.be/HwAPLk_sQ3w?si=t7HJONNTQicHH4Ax.

Benjamin, Walter. On Hashish. Translated by Howard Eiland, 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P, 2006.

—. One-Way Street. Edited by Michael W. Jennings, Translated by Edmund Jephcott, 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P, 2016.

Lacan, Jacques. “The Seminar of Jacques Lacan : Book XIV : The Logic of Phantasy : 1966-1967.” Norton, Aug.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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